無雷/ 《游牧人生》(Nomadland):我們從不說再見,我們只說「路上見」。
車廂門被打開,也順道為電影揭開了序幕。這是《游牧人生》的開場,沒有一絲的轟烈,卻有股蓄勢待發的平靜,在心底醞釀著,而趙婷的影像,正開啟了這趟心靈旅程,一趟沒有終點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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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度在Cinemas Titan觀看《游牧人生》,相隔了4個月,卻對電影有了不同的感受,甚是喜歡趙婷調配素人演員的功力,以及Swankie的那段獨白,它其實沒有濃郁的麥高芬,但之於那些在黑盒子裏投注於電影中的觀眾而言,那股韻味是諸多電影難以賦予的。
「我不是無家可歸,我只是沒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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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Fern說出這句話,為電影下了個註解,何謂家?家是否能被實質的事物定義?我想,《游牧人生》用了游牧族的視角跳出了我們所認為的框架,家不只是個能夠阻擋風浪的避風港,對那些失去一切的人而言,家在此和房子畫不上等號,對他們而言,他們所到之處皆可為家,而那台車,不過是踏上旅程的載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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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游牧人生》也藉此模糊化了劇情長片和紀錄片的界線,僅有Frances McDormand單單一位專業演員的演出,卻一絲一毫感受出她在「演戲」。她的每一顆鏡頭、每一個動作,每一次的凝視,那眼神道出了孤寂,是回歸、徜徉在自然的雕塑,游牧於時間的痕跡。與那些來來去去的,生命的過客們的每一次相遇,我們都早已認定她就是這個影像最旺盛的生命力,而且是最渾然天成的,而這正是《游牧人生》最純樸的回歸人性,以人為本的敘事典範。
但《游牧人生》也不全然是美麗,更其實是聚焦著資本主義與社會體制下的一群渺小但值得被重視的群體。《游牧人生》從不讓我們看到城市的光鮮亮麗,與燈火通明的霓虹燈,只有壯闊的大自然凸顯出內心的那股渺茫,只有海邊的浪聲能夠凸顯出內心的波瀾,也只有山谷的跫音才能傳遞出內心的回音。它沒有高潮迭起的劇情起伏,也沒有粗暴直白的議題諷刺,但議題卻仍能夠擲地有聲地被趙婷傳達出來,它既是一首溫柔內斂的長詩,婉約但深遠,也是寂靜的人性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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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Fern不過是回歸了我們祖先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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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漫長的每一天,我們跟著Fern經歷了她所經歷的人事物,我們也跟著認識了這些過客們,但或許終究不過是生命的過客,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離開了我們。Fern回到了家,看著過往的一切,她知道這終究只會存在回憶裡,成為記憶的碎片,但永遠也無法拼湊回去,夾在記憶裂縫的傷痕卻被再次正視;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回歸這種生活,積滿灰塵的回憶,那曾經的瑰麗如今只剩下在這塊土地生存的韌性,追隨著祖先開拓的腳步,踏實、無悔的揮灑這段毫無退路的旅程,這靈魂的漂泊。
而最後隨著鏡頭的推移,從僅剩塵埃的廢墟,跨出了後院看到了廣闊的山景。這,代表著Fern不會停歇,她只會往前,隨著輕柔的琴聲,我們也就此目送了Fern駛向那看不到盡頭的道路,但這不會是告別,因為就如人生一樣,在這條路上,說聲「See You Down The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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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把你比做夏日嗎?
你是這般更可愛更穩定,
狂風搖落五月迷人的蓓蕾,
夏日停留總太短。
有時天空之眼赤熱,
其金色皮膚亦常為雲所遮,
美景美物有時會失色,
因不幸或自然遞嬗不可逆。
但是你永恆的夏日不會褪色,
你擁有的美也不會消失,
死亡亦不會誇口你在其黑影徘徊。
因為你在我永恆的詩裡會長存,
只要世上繼續有人類生存,
只要這首詩在,你就不朽。